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仇月傳說1,亂光之卷,第二話/消失的亡者,下果不其然。三個人話還沒說上幾句,摩雅一行人已經沿著階梯往上走來。席莫特迎上前去,躬身行禮,說道︰「宗座大人遠來辛苦了。本銜是萊索的司判長,高等祭司席莫特,在此協助大人辦案。有任何需要,儘管吩咐。」摩雅微微一笑,說道︰「請別這麼客氣。本座初來乍到,有許多不明白的地方,還望閣下不吝指教。」寒喧之中,一行人走進了司法庭。 穿過美倫美煥的中庭,典雅肅穆的拱廊,再經過司法庭的主廳,他們來到了第一審訊廳。為了這史無前例的審訊,整個場地的佈置作了大幅的修改︰本來擺在旁聽席裏的座椅全給移了開去,清出來的空間上頭,除去六具停屍床外,還擺著兩大張置物桌,上頭全堆著與這個案件有關的物品。 六名死難者全給封在一層薄冰裏頭。前天夜裏才找回來的且不去說,另三人是案發不久便即冰凍起來的,人人臉容安詳至極,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。龍捷奈只瞥了他們一眼,臉上肌肉不住抽搐,指關節攥得全都泛白了。桑拓諒解地瞧了他一眼,在他手臂上握了一握。 摩雅婉拒了席莫特請他入座的邀請,自顧自踱到六張停屍床旁邊,以一種沈靜的表情審視了他們好一會子,說道︰「與這個案子相關的卷宗和報告,我昨天仔細地讀過了……」頓了一頓,接道︰「且先不管報告上是怎麼說的。單以眼前所見︰在拚博砍殺之中死去的亡者,怎能有這等平靜的表情?就算驗屍的人不是列位司判,這個疑點也未免給忽略得太誇張了吧?」 席莫特乾咳一聲,說道︰「如若是幻術所傷,會有這種表情也就並不稀奇了。大人難道不知道麼?」 摩雅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,淡淡地道︰「幻術若要致人於死,通常都是陷被害者於極端的狂亂恐懼之中,以致於心臟衰竭。再說,驗屍報告上認定了柏爾修三人是失血過多而死,刀傷劍砍加上幻術,嫌犯也未免太忙了吧?」席莫特老臉微微一紅,口齒啟動,欲言又止。 摩雅瞧了那幾名司判一眼,說道︰「要經由爭辯來澄清案件的原貌,程序未免太冗長了。麻煩各位都退到三公尺外去吧。日守自有日守的做法。」席莫特等人無話可說,全都乖乖地退了開去。 龍捷奈心中已經有底,對摩雅即將採取的行動還不如何緊張,歐娜與桑拓卻是全神貫注,只怕主子的精神超過負荷。見摩雅伸出右手,虛放在第一具屍體胸口的薄冰上頭,停了半晌,臉上神色卻完全無有變化,都是悄悄地鬆了口氣。等他移向下一具的時候,便又忍不住提高了警覺。席莫特幾人從沒見過這種以感應力偵測案件的方式,更是瞧得目不轉睛。 足足半個鐘頭過去,摩雅不動聲色地將手收了回來,沈靜地調整呼吸。眾人見他白晰俊秀的臉上雖然薄薄的覆了一層汗水,神情上卻並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,龍捷奈幾人固然如釋重負,席莫特等人卻是心下嘀咕︰ 「這算哪一門子?無論他瞧出了什麼或沒瞧出什麼,豈不都只憑他一張嘴說說而已?」 腦子裏正自風車般亂轉,果然聽得摩雅清雅的聲音淡淡地響了起來︰「沒錯,他們都走得非常平靜。沒有憤怒,也沒有恐懼。本座敢於斷言,他們都是在沈睡中步向死亡的。」席莫特呼一聲自座位裏跳了起來,叫道︰「請等一等,宗座大人,這太荒唐了!」 摩雅臉色一沈。但席莫特沒等他開口,一串話已然連珠炮般衝將出來︰ 「其他幾人也還罷了,本銜絕計不敢質疑大人感應的結果;但柏爾修,柏爾修可是留下遺言才斷氣的,證人就在庭外候傳,這怎能說他是在沈睡之中遇害!敢請大人將證人叫過來當面對質!否則的話,就算吾等對大人的裁決不敢有所異議,又怎能教萊索的全體居民服氣?」 摩雅沈沈地笑了一笑,說道︰「這確實是本案最大的疑點之一。就算你不提出,本座也絕無可能將之略過……傳證人上來罷。」席莫特雙掌擊響,提高了聲音道︰「來人,將達坦帶上來!」 隨著他的傳喚,審訊廳左側的小門開了。兩名警衛帶著一個穿著守衛制服的男子走了進來,不消說就是那個達坦。他是個粗壯厚實、三十來歲的男子,樣貌看起來並不聰明;微微泛紅的酒糟鼻子則說明了︰此人的生活有欠檢點。摩雅的肩膀幾不可見地僵了一僵。但就算有人盯著他瞧,對這微小的肢體語言也未必能夠覺察,何況大家夥兒現下的目光,全都集中在那個達坦身上? 達坦搓手搓腳,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,神情頗為緊張。席莫特說道︰「傳你來不為別的。四月十四那個晚上,在你輪值的時候發生的事,宗座大人還有一些不盡清楚的地方,要當面跟你問個明白。你不需要害怕,就記憶所及儘量說明便可以了。」語調甚是溫和。 摩雅嘴角彎出一絲無有笑意的弧度,說道︰「不是這樣問的。那天晚上達坦見到的事,卷宗裏前後記了兩筆,早已寫得詳細。再怎麼用言語盤察,得出來的結果也不會有什麼差別……」說到這個地方,朝著桑拓點了點頭。 桑拓微微躬身,朝著達坦走將過去,將他領到了摩雅身前。達坦不知道這位日守大人要如何對付自己,只嚇得全身發直,喉結上下滾動。摩雅嘆了口氣,道︰「放鬆,你不會有事的。儘量將心思拉回案發那天晚上便是。」伸出右掌,按在達坦胸口上頭。 這回的情況與前幾回都不相同︰只右掌這麼一按上去,摩雅那兩道齊整的濃眉便蹙將起來,呼吸也漸漸變深了。明眼人都可以清楚看出︰那是一個人正在承擔負面情緒的徵兆。 摩雅的右手剛放上來的時候,達坦確實十分緊張;但過了好一會子,發現這碼子事好像真如宗座大人所說那樣,既不痛又不癢,心情慢慢放鬆,腦子裏就開始跑馬燈一樣地亂轉了。雖然宗座大人交待過的,叫他儘量集中心思,但這種心智未曾受過嚴格訓練的武夫,指望他全程專心致志,自然是難以辦到。一會子想到柏爾修出現的時候,著實將自己嚇得屁滾尿流,一會子又想到那天晚上放自己鴿子、開小差沒來守門、害得自己必須獨自承擔此事的同事,情不自禁地咬牙切齒。只恨事後找他算賬的時候,那一架打得還不夠兇狠。 旁觀眾人自然絲毫也不知道達坦在想些什麼。只看到他臉上表情常有輕微的變換而已。但摩雅全神貫注於捕捉他精神的波動,自身的心靈狀態就像是全無設防的城池。達坦對他本身的情緒,一方面是心中早有知覺,二方面卻又多少受到他潛意識的壓抑,程度不能算是強烈;可是這些情緒在摩雅心中擴散開來的效應,不止是原汁原味,甚且是遠為純粹。因而隨著時間的流逝,就見得這金髮少年的臉色越來越青,呼吸也越來越是吃力。 眼看著摩雅牙關咬得死緊,額際與鼻尖都滲出了汗水,龍捷奈幾乎已經忍不住要跳起來大喝︰「住手,別再繼續下去了!」幸喜就在這個時候摩雅放開了手,不由分說地跌進了身後的椅子裏頭,才免去了他的失態。 卻說摩雅跌進椅中之後,一手撫著自己胃部,不住地顫抖。雖然竭力自制,仍是止不住地乾嘔了幾下。歐娜趕到他的身邊,用力推拏著他的背脊,低聲問道︰「您看到什麼了,這等難受?」摩雅勉力喘息,說道︰「沒……大部分是……不相干的事……」一面說,一面十指曲動,捏起定神訣來按在胸口,這才慢慢地平復了下去。 達坦雖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,但日守大人顯然是因為自己的緣故才變成這般模樣,一時間尷尬至極。兩眼直兀兀地看著地下,只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去鑽。席莫特幾人更是目瞪口呆。若非親眼所見,又如何能夠想到,所謂的感應能力居然是如此這般的雙面寶刀,而對日守造成的負荷,又竟然可以沈重到這步田地?如今他探查的對象還只不過是一名守衛。如若換作了窮兇惡極的犯人,後果又將如何? 一時之間,整個審訊廳裏,安靜得連風琉璃最輕微的鳴響都可以聽見。 靜寂之中摩雅慢慢地睜開了眼睛,朝達坦說道︰「柏爾修出現在城門口的時候,你並沒真箇看清了他的臉,不是嗎?」 達坦心裏打了個突,吶吶地道︰「是、是沒怎麼看清。當時光線昏暗,他又一臉都是血污。但,但這當然不相干吧?小人是說,橫豎他講完話以後就倒在那裏了,等小人找了人手轉回來之後他還是在那裏……」摩雅笑得疲倦,說道︰ 「只因為事後發現死者是柏爾修,就認定了求救的人是柏爾修,是也不是?」 幾名司判面面相覷,大感不可思議。席莫特說道︰「宗座大人的意思,難不成說那個柏爾修是假冒的?此等結論這個那個,是不是太突兀了一點?」錯愕之餘措辭有欠婉轉,也就顧不得了。 摩雅眼眸半閉,又作了幾次深呼吸,才說︰「與達坦對話的那個柏爾修,雖然聲音嘶啞,身上染血,但生命力十分強旺,絕無可能是瀕死之人。更重要的是,」說到這個地方,他的眸光靜靜地轉向了躺在停屍床上的柏爾修︰「即使生死有別,達坦遇到的那個人所擁有的精神波,也顯然與躺在此地的柏爾修大不相同。本座已然探問過龍捷奈,確認連他在內,這七人全都是自星砂礁群回來的路上遭人下藥,則真兇究竟是誰,應當已經是呼之欲出了。」  席莫特掙了兩掙,說道︰「這,這等辦案的方式,當真令人難以想像。宗座大人暗示說那個洛舒處心積慮安排了這一切,偷天換日,嫁禍給龍捷奈。這個,嘿嘿,難道只因為找不著那個人的屍首,就將一切全推到了他的頭上?如此避重就輕,倒也方便。」摩雅琥珀般的瞳眸裏籠上一層怒氣,道︰「說話不必這等轉彎抹角,有什麼意見你就直說吧。」席莫特乾笑兩聲,說道︰ 「本銜也沒有其他的意思。只不過聽說龍捷奈原本出身神官堰,跟宗座大人交情甚深。照這個樣子看來,嘿嘿,似乎不盡然是空穴來風。」 龍捷奈豁然起身,怒道︰「這話什麼意思?閣下質疑的是日守的操守,還是日帝的選擇?」兩句責問的言語重逾千斤,雖然龍捷奈的位階跟自己還差著一大截子,席莫特在這等狀況底下倒也不敢跟他打什麼官腔,嘿嘿兩聲,說道︰ 「這可說得太嚴重了。我們幾人本來就是凡夫俗子,既然不具備什麼感應能力,飄渺無蹤之事,當然是宗座大人怎麼說,我們就怎麼聽了。疑惑難明之時問上兩句,列位大可不必放在心上。嘿嘿,嘿嘿。」 他這一番話皮裏陽秋,反諷的意味濃重至極。龍捷奈只氣得滿頭黑髮無風自動,仰首向天,發出了一串長嘯,厲聲說道︰「好!如若我能將那洛舒逮捕就案,席莫特大人是不是就無話可說了?」席莫特陰陰地道︰「這話說得漂亮,也得有個期限才好。時間到了還找不著人呢?」龍捷奈斬釘截鐵地道︰「時間到了還找不著人,龍捷奈提頭來見!」 只聽得嘩啦啦一聲大響,歐娜端過來要讓主子提神的飲品,連酒瓶帶托盤全讓摩雅一巴掌掃下地去。酒液潑灑,琉璃碎片四處飛濺。眾人盡皆大驚。任誰也想不到這個樣貌斯文、穩健雍容的日守,發起脾氣來竟可以如此暴烈。見摩雅從座椅中站起身來,胸膛起伏沈重,緊握著扶手的五指微微顫抖,一字一頓,說道︰「你們,案情的審理尚未完結,你們就如此擅作決定,眼中可還有神官堰沒有?」 席莫特臉色微變,乾笑兩聲,說道︰「這,這,宗座大人忒也言重了,下官萬萬擔待不起。下官只是這個,咳,破案心切,過程有欠斟酌,還請宗座大人千萬海涵。」 要知道神官堰既然是全呼荷世界最高的魔法研究機構,便也就是全世界領導階級研修與交誼的重心。它本身雖然並不是什麼政府組織,影響力卻比單一政府組織更為強大。只要是神官堰的領導者,也就是八名神官在賢者會議上作出來的決定,往往連各國的法王也要信受奉行。如果真的要跟神官堰有所衝撞,坦白一點說,連他們的城主大人培恩禮爵爺都還不怎麼夠看,區區這幾名司判自然更加休提。只因摩雅斯文儒雅,言談也很客氣,才讓席莫特誤以為他年少可欺。全然忘了︰眼前這人既然身為日守,依據慣例,他遲早必然成為神官,豈是自己得罪得起的? 但摩雅怒意既已發動,就沒有那麼容易安撫。冷笑一聲,說道︰「這叫做破案心切嗎,依我看是草菅人命吧。就算汝等無法動用感應能力來﹃閱氣﹄,對死難者的探查也不應當如此草率。連遇害的情況都無法瞧出,這樣的司判有不如無!」席莫特幾人汗流浹背,唯唯應是,一個字都不敢再說。 摩雅怒氣未息,轉向了龍捷奈,斥道︰「還有你!事情的前因後果都還不曾釐清,你沒頭沒腦地要到什麼地方去追捕嫌犯?你不珍惜自家性命,我可還看重神官堰的威信。時候到了逮不到洛舒,是你真打算冤哉枉也地提頭來見,還是讓我揹一個假藉名目,私縱要犯的污名?死生之事說得如此容易,你讓這幾名枉死的同伴情何以堪?」說話聲音雖然有些中氣不足,言辭卻是銳利如刀。 龍捷奈濃眉揚起,幾乎忍不住便要跟他吵架;但看見摩雅臉色雪白,呼吸迫促,料知他動怒實在是為了自己,而這等情緒對他而言又真的很傷,抗議的言語來到唇邊,硬生生吞了回去。席莫特乾笑兩聲,說道︰「宗座大人言重了。什麼提頭來見,當然只是玩笑話一句,沒有誰會當真的。再說,萊索的律法裏,也不可能記上這麼一條啊。」 摩雅沈沈地閉上眼睛,慢慢地坐回椅子裏去。到這時候才有兩名審訊廳的警衛趕上前來,七手八腳地收拾打碎的器皿,擦拭髒污的地面。桑拓從隨身的囊袋中另外掏出一只綠玉扁壺,服侍摩雅喝了。 有那麼好一會子,審訊廳中沒有任何聲響。直到地上的污物清理乾淨、兩名警衛也退場了,席莫特才試探著道︰「照宗座大人的判斷,這整椿案件應該是洛舒一人所為了?既然如此,是不是便發下搜索令,將此人逮捕到案?」經過方才的衝突,他心想事情橫豎只能照摩雅的意思去辦,也沒法子再堅持己見、以求顧及自己的顏面了,自然是越早結案越好。 摩雅冷峻地瞧了他一眼,說道︰「雖然截至目前為止,洛舒的嫌疑最大,但是犯案總得有個動機。如若找不出這個動機,就算想要追查,哪怕是請出了水妖精,也未必找得著珍珠罷?」席莫特訕訕地道︰「宗座大人指教得是。」 摩雅取過桑拓遞過來的扁壺,啜了兩口,朝向龍捷奈,說道︰「以目前的跡象看來,那洛舒如此大費週章,無非是為了嫁禍於你。該不會是你跟他結下了什麼大恨深仇,才惹來這種禍殃?」龍捷奈沈吟著說︰ 「應該不致於罷?洛舒到萊索來任職,還不超過半年,他並不是我管轄的人員,平日裏也沒有什麼來往。就連這一次的任務,也是因為聽說他水性精良,才臨時給派到隊上來的。我這五年多來絕少離開萊索,捫心自問,路見不平、打架鬧事雖然發生過那麼幾回,要說因此結下什麼深仇大恨,只怕有一點牽強。再說……」看向那六張停屍床,眼眸中再一次迸出了怒氣︰「如果只是恨我,將我迷翻後往海裏一丟不就結了?費上這許多手腳牽連無辜,不嫌太麻煩嗎?」 摩雅的眉頭皺得很深,好半晌才慢慢地道︰「肇因是不是仇怨,單憑你這一段話是無從判斷的。不過咱們可以先從眼目可見的東西開始。一般人犯案的理由,若非情仇糾葛,就是為財為色……」朝那兩張堆滿了物品的桌子側了側頭,說︰「麻煩你過去瞧瞧,是不是少了些什麼東西?」 龍捷奈盯著兩大桌琳瑯滿目的法器和珠寶,臉上情不自禁、露出苦笑。那一日進入遺跡之後,他和幾名同伴分批將其中寶物搬到船上,既非每件都由他親自經手,搬上船後也並不曾立即編輯成名冊,要他每一樣都認得清楚,簡直強人所難。只不過話說回來︰兩大桌堆得這般熱鬧滾滾,感覺起來竟像是洛舒什麼也沒拿走一般…… 不,少了一樣——嚴格說來是五樣!五個龍捷奈印象深刻、一模一樣、卻叫不出名目的東西! 摩雅一直在留意他的反應。只龍捷奈臉上表情這麼一動,摩雅的眼瞼登時微微下垂,掩去了瞳眸深處那絲如釋重負的神色。扶著椅子慢慢地站起身來,他以一種平靜無波的聲音問道︰「找出來了是嗎?不見的是什麼東西?」 龍捷奈困惑地搖了搖頭,欲言又止,說道︰「那東西……很難形容。它們一式共有五個,每一個都有半尺方圓,不知道質地是金屬還是琉璃;有些像是鏡子,可表面上佈滿了亂紋和稜面,一不小心可是會割出血來。只有一件事是我百分之百確定的,那就是——」直直地看向了摩雅,他的證詞擲地有聲︰ 「那五個東西絕無疑問,是造成遺跡外圍那個魔法陣的法器!」 這句話一說出來,夏瓦的耳朵登時就豎直了。摩雅慢慢地吁了口長氣,說︰「佈陣的法器不見了是嗎?而且照你們的說法,那還是一個神代遺留下來的魔法陣?這下子事情麻煩了……」沈吟好一會子之後他朝著龍捷奈招了招手,示意他過去。 龍捷奈皺了皺眉,說道︰「我試試將那玩意兒畫出來好了,應該也不致於太離譜。要是再動用感應力,仔細你支持不住。」摩雅笑了一笑,說道︰「畫圖可畫不出那東西的質感,更畫不出那東西的能量記憶,魔法軌跡……」抬起一對清澄的眼眸望向龍捷奈,他的笑容裏有著真摯的溫暖︰ 「放心罷,龍,前天夜裏我已經讀過你的氣。一旦曾經同調,就不再容易受到撞擊了。再說,你本來就沒有什麼大毛病好挑。」 龍捷奈莫可奈何,只得走了過去,由得摩雅將右手放上自己胸口。自己則閉上了眼睛,專心回想那東西的長相。 那玩意兒的輪廓才剛剛在他腦子裏清晰起來,摩雅放在自己左胸的手掌便突然間往下一滑。意外之餘他本能地睜開了眼睛,正看到摩雅往自己身上仆倒過來。龍捷奈大吃一驚,一把將他抱個結實,叫道︰「摩雅?摩雅,醒一醒!」見對方沒有反應,他嘖了一聲,將摩雅放下地去,不由分說便壓住胸口,使力按摩。 不止龍捷奈大驚失色而已,根本是審訊廳中人人目瞪口呆。歐娜和桑拓擠上前來,七手八腳、幫著搶救。這個在摩雅的太陽穴上努力搓揉,那個在他鼻子底下塗抹藥物。顯然他們三人之中,竟沒半個通曉醫療魔法。 席莫特回過神來,抓起手邊的法杖,趕到摩雅身側。幸虧就在這個時候,摩雅濃密的長睫微微顫動,雙眼悠悠然睜了開來。歐娜如釋重負,叫了出來︰ 「你,你別這樣嚇人成不成?離開神官堰之前,梅佛洛大人千交待萬交待,叫你量力而為,怎麼老是不聽!閱氣這碼子事,本來至少應該再過上兩年,才可以開始放進工作行程裏的!就算眼前這件事是非常狀況,也不能這樣勉強呀!」數落到後來眼眶發紅,聲音竟是哽噎了。 摩雅有氣無力地笑了一笑,說道︰「對不起,歐娜,我不是故意的。我只是沒有料到……」說到這個地方氣力不繼,閉上了眼睛,微微喘息。桑拓將那個綠玉雕成的窄口扁壺湊到摩雅口邊,餵他喝了幾口。夏瓦大是好奇,忍不住問道︰ 「你讓宗座大人喝下的是什麼?該不會就是神官堰那個著名的提神補氣聖品,﹃清心飲﹄罷?」 桑拓衝著他揚起了一道眉毛,笑得既機伶、又得意。雖然一個字也沒說,那豊富的表情已經充份傳達了他的想法︰「咦,你還滿有常識的嘛!」夏瓦幾乎便想請他倒一些出來讓自己見識見識。若不是清楚知道這個要求太過唐突,如何忍得下來? 卻說摩雅喝了幾口清心飲之後,又歇了好一會子,蒼白的臉上漸漸地顯出了一些血色。席莫特忍耐不住,問道︰「宗座大人到底看到什麼了?怎麼會……怎麼會……」他既然不具備摩雅那種資質,當然就很難想像閱氣時所受到的衝擊;以致於就算發問,也很難找到精確的字眼來加以形容。 摩雅搖了搖頭,欲言又止。好半天才慢慢地道︰「我曾經在殘舊的古書上看過……與這種法器類似的東西。雖然圖片只剩得一半不到,但以魔法的運作本質來判斷,應該是八九不離十了。它……正式的名稱是裂紋亂光稜。簡稱亂光稜,或是裂紋稜……」說到這個地方又復難以支持,再度閉上了眼睛。 夏瓦心中焦急,忍不住問道︰「這個什麼亂光稜的主要作用究竟是什麼,能否請大人說上一說?」 對於他的問話,摩雅彷彿半個字也不曾聽見。慢條斯理、又嚥下了兩口清心飲,才說︰「本座開始明白,何以日帝要我跑上這麼一趟了。雖然現在說什麼都還難以落實,但是古諺語說得好︰情藤的幼芽如不摘掉,岩壁的崩塌只是遲早……」頓了一頓,朝席莫特說道︰「這兩日裏,麻煩諸位儘量去蒐集洛舒的資料,收得越齊全越好。」微微地搖了搖頭,他那雖然疲倦、卻依然極度清澈的眼眸裏,露出了一絲剛毅不屈的神色︰ 「洛舒覬覦裂紋亂光稜,深謀遠慮,顯然己非一日;留交出來的各種資料,想必沒有幾椿值得採信。但即使是假造的資料,只要有了資料,就是有了線索……」言下之意極是明白︰哪怕是披沙揀金,上山下海,也務必要把這個洛舒給揪出來不可。 案子審理到這個地方,嫌犯的動機與手法,已經可以算是水落石出︰費盡心思構陷龍捷奈當替死鬼,那理由如今看來也已經十分明白。如若龍捷奈真的稀哩糊塗地揹了這個大黑鍋,那麼普天之下,再不會有人知道萊索曾經有裂紋亂光稜出土;洛舒的整個行徑眾神不知妖精不覺,捲寶而去之後究竟會在什麼地方鬧出什麼樣的亂子,恐怕真的只有日帝才知道了。 .msgcontent .wsharing ul li { text-indent: 0; } 分享 Facebook Plurk YAHOO! 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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